一年前我跟ChatGPT对话可能还有一点郑重其事的仪式感，现在这种对话已经无缝嵌入到了思考之中。我经过一番演练，已经在写作流程中全面融合了AI。还有一个重要变化是OpenAI推出了「GPTs」，也就是个人定制版的GPT。我也定制了几个，你直接用英文搜索我的名字（Weigang Wan）就能找到。

使用这些定制GPT并不需要额外付费。实际上，“GPTs”就是你预先编写好了一些咒语（prompts），就像编程一样，详细描述了你希望AI执行的步骤，以后每次需要时直接调用即可，无需重新书写。我可以分享一下我所定制的这几个工具的用途，而你也可以定制适合自己使用的GPT。

「语音输入，文字输出」。

ChatGPT的手机应用支持语音输入，而且具备非常强大的语音识别能力。无论你说中文、英文，还是混合使用中英文，它都能识别。即使有一些多音字识别错误，它也能根据上下文推测你的本意。而且它能以非常快的速度输出文字回复你。

当然，ChatGPT也有纯语音对话模式，但是听它说话我感觉太慢了。文字输出的好处是你一眼就能找到要点。用习惯以后，你会希望真人跟你说话也用文字输出模式……

无论你有疑问、产生灵感，还是想表达一番感慨，都不需要组织语言，只需拿起手机直接对着ChatGPT说话就好。你可以一边说一边思考，即使口齿不清、啰嗦不停、前言不搭后语，它都能理解而且绝对不会厌烦。它能立即给你高质量的答案、参考意见或者评论。

当然，就算没有ChatGPT，你也可以上网或者去图书馆做调研，但那种方式完全不同。即时有效的正反馈能导致条件反射，你会更愿意提问和讨论，这比身边有个聪明的助理都方便。习惯以后，你对大脑随时产生的疑问和灵感会更加敏感，就好像身上哪个地方痒了，你忍不了，必须挠一下一样。

ChatGPT让你的思维变得敏锐。

我为那些在2022年以前去世的人，尤其是学者，感到遗憾，因为他们错过了ChatGPT，他们大脑的一部分潜能被浪费了。有研究表明，科学发现往往不是一个人独自在一个小黑屋里想出来的，而是科学家们一起讨论得出的。科学家的日常工作可以分成两类。用法国生物学家弗朗索瓦·雅各布（François Jacob，1920—2013）的话说，一种是「日间科学（day science）」，偏向于实验验证假设；另一种则是「夜间科学（night science）」，偏向于观点的交流和碰撞。

讨论不仅可以交流信息，更能激发即兴发挥，两个人一起往往能创造出单独思考时想不到的新思路。这种交流就像是思想的化学反应。

有趣的是，我们的大脑往往在晚上灵感最强，尤其是在晚上十点左右。然而，这个时候找人聊天可能不太合适，这时候ChatGPT就成了你最好的伙伴。实际上，即使是白天，又有多少人能身边拥有一个智力水平相当、随时能讨论的朋友呢？

我经常拿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跟ChatGPT交流。有时，它会说我的想法很新颖，然后做出一些补充；有时候则会指出我可能有失偏颇，然后提醒我考虑事物的另一面。试想，如果每个人在发微博、发朋友圈之前都先把想说的内容跟ChatGPT过一遍，岂不是聪明的做法吗？

对于写作来说，ChatGPT的一个作用是利用它已经知晓的知识帮助我进行头脑风暴。然而，如果我们需要调研一些最新的、要求极高准确度的知识，就必须让人工智能上网搜索。虽然ChatGPT可以进行网页搜索，但我特别推荐一个专门的调研工具，perplexity.ai。

Perplexity是对大型语言模型的一种封装。它可以利用任何主流模型，包括GPT-4和一度被认为拥有最强智能的Claude 3 Opus，来辅助你完成任务。举例来说，当你输入一个问题，Perplexity会首先将问题拆解成几个关键词，然后利用这些关键词在网上进行搜索，通读搜索结果，最终综合这些信息，为你生成一篇非常可读的报告。

这可以说是新一代的搜索引擎，但Perplexity所做的绝不仅仅是搜索。它会将你的问题分解为逻辑性很强的步骤，寻找相关数据，形成完整的推理论证。它会确保每一个关键事实都有明确的引用出处，其中很多是学术论文。

最重要的是，这个过程是即时的。你提出一个泛泛的问题，Perplexity会给出一个泛泛的回复，其中列举了比如说五种相关的原因。你选取其中一个原因继续追问，它会返回一些你以前不知道的信息。你觉得这些信息很有意思，于是继续追问……就这样多轮对话，一个想法引出另一个想法，思考逐渐深入，距离真相也逐渐接近。

这样的体验是多么美好。过去，学者们进行调研只能算是爬行，而如今却是大河奔流：你想到哪里，信息就涌向哪里。

再说说写作。写专栏的第一步是取得想法，而想法来自头脑风暴、调研和读书。

头脑风暴可以借助ChatGPT，调研可以用Perplexity，而阅读书籍，严格来说，还是需要我们自己的功夫。

每个大型模型都能帮助你“总结一本书”，让你与之进行对话。但这些并不能取代深度阅读。例如，我的《拐点》有一位读者评论说，这本书是无法被人工智能所总结的。有些书就是如此。人工智能可以告诉你每一章的“主题”，但那种高度的概括并没有太大的用处，有意思的内容都隐藏在细节之中。

不过，人工智能可以帮助你挑选书籍。我定制了一个名为“全书速读”的GPT，你只需给它一个PDF或Word文档，它会：

.首先简要介绍这本书的内容，让你快速了解；

.接着列举这本书的逻辑脉络；

.然后告诉你书中每一章的关键要点；

.随后展开思考，将这本书与其他书联系起来，并给出整体评价；

.最后，如果你对书中的某一章非常感兴趣，你还可以追问，它可以帮你提取其中的有趣事实和金句。

特别是对于英文书籍，你无需翻译，GPT会自动用中文输出。

我的写作习惯是先完成所有的调研工作，直到我非常理解要表达的内容，然后制作一个大纲。这是一个超大的文档，其中不仅包括逻辑脉络，还包含所有的参考资料和引用文献，这样在真正写作时就不用四处寻找资料了。

我尝试定制了一个名为“科学作家”的GPT，希望它能直接从这个大纲生成文章，但是它做不到。目前没有人工智能能够做到这一点，而对于科学作家来说，这似乎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我会对着大纲，用语音把文章说一遍。过去我需要把录音交给一个助手帮我整理成文档，而现在人工智能可以完成这项工作。市面上有很多工具，我使用的叫做AudioPen，它可以将口语录音整理成流畅的文字。

我已经完成了一份初步草稿，但它还不够完善。由于其中使用了大量口语表达、结构不严谨以及字词选择欠妥，因此并不适合发布。我需要将其修改成一篇符合发表标准的专业专栏文章。

我已经完成了一份初步草稿，但它还不够完善。由于其中使用了大量口语表达、结构不严谨以及字词选择欠妥，因此并不适合发布。我需要将其修改成一篇符合发表标准的专业专栏文章。

之前它给出的例子都是积极的，与我的期望不符。我要求它提供消极的例子，这次它做到了。然而，我并没有简单照搬它的说法，我的最终版本是这样的：『一些人用购物填补内心的空虚，一些人用仇恨来宣扬他们的身份认同，一些人用过度工作来掩盖生活的挫折，一些人用冷漠来规避情感投入。他们与那些用烟酒逃避现实压力的人以及用赌博寻求最后一点刺激的人有何不同呢？』希望你能感受到其中的区别。我将AI的输出视作借鉴和灵感来源，这样我可以拓宽自己的思路。此外，我还开发了一个名为「Standard Citation Generator」的定制GPT，它能够快速从一篇文章中提取标准引用格式，方便列出参考文献。经过一遍遍的修改，我将文章交由定制GPT「审稿编辑」。它能自动查找文章中的拼写错误、啰嗦之处和歧义，并判断是否存在知识错误，提出让文章更加有趣的建议。虽然GPT-4在这方面尚有欠缺，只能找出一些明显的错误，但有时我确实会采纳它的建议。最后，我会将文章交给一个文字转语音AI，让它全文朗读。我会一边听着朗读，一边感受哪里的表达不够流畅，哪些说法不够恰当，随时暂停并立即修改。经过调研、录音、初稿、编辑以及语音五次打磨，文章就可以交给主编了。

我的工作流程全面结合了AI，可我工作的时间一点都没少。